[快新|合志内容公开]赠你予夜的葬礼

文/咩咩离

 

 

 

视野之中的是黑与灰。

 

 

窗外天空灰雾雾的,粘稠的云堆积在一起厚重的压着这座沦陷于雨中的城市,今天的雨未曾停过,又或许是时间一直静止着。昨夜开始天上就陆续落下洗刷大地的水,撕裂长空倾倒在干燥的油柏路中央,将那里的暗色冲进不见天日的下水沟。

 

雨滴砸在玻璃上像是钢琴音般清脆,外面的天空暗的即使不拉上窗帘也看不见,星空与光影的碎屑一齐陷入昏迷中,世间众多声音都被这场大雨所掩盖,人们变成了金鱼缸中的鱼,只能听见耳畔流淌的水声,看见的只有狭小的摆设,时间在这里似乎不存在,或许同样被雨淹没,沉进深海。

 

放在矮小床头柜上的手机猛地响起,发出微弱的振动,工藤新一不悦的半眯着眼睛接起电话,扰人电话那头说出的信息使他的睡意完全消失,他迅速扯起丢在地上的衣服和裤子,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后冲出房间,拿起放在饭桌上套好了防雨设备的相机,离开这个空荡荡的屋子。他匆匆忙忙的走了,连屋内的变化都没发现。

 

“工藤君,你总算来了。”男人埋怨的看了他一眼,手指有意无意地指向腕上戴着的手表,他说话的声音不小,却被吞没在吵嚷的人群里。

 

他环顾四周,除了人以外别无他物,往日冷清的医院现在喧闹繁盛如夏日祭的烟火大会,医院的走道被记者塞满,声音温柔的护士小姐也不顾形象地用尽力气喊叫着,从她口中吐出的完整的话,最终被人群吞没的只剩片段。“……安静……别再吵了……让条路……”类似这样的词。

 

工藤新一侧头拍去肩上残留的雨滴,道:“抱歉抱歉,这个时间段我那边很少会有出租车经过。话说回来,田中先生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,现在在急救室里的是那位大明星?”

 

“这么多记者都围在这里,还能有假?”田中挑眉看着乌压压的人头,“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抢到。”他烦躁地抓了抓头顶的发,自己小声嘀咕了几句,虽然听不清具体的内容,但工藤也大致能猜出约莫是在抱怨这里人太多。

 

他望向亮住红灯的抢救室,前面的人群已经逐渐平静下来,户外的雨声从角落渗透到闷热的走道,全部的人都挤在局促的空间中呼吸导致了空气不流通,许多人受不了便走出去透透气,也有些人到吸烟区放松紧张的身心。工藤新一背部靠在死白的墙壁上,即便是少了一半的人,没有窗户空气依然难以通畅,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也变得迷迷糊糊,似乎站着也能睡着。

 

医院里有一棵极其茂盛的大树,它的枝柯足以遮挡了数里的阳光,盛夏的傍晚时常会有病人到下面乘凉散心,听着趴在粗糙树干上的蝉鸣,任由落日的余晖覆盖叶片外的世界。今日是雨,水珠坠在交错的叶子上,再由地心引力将其汇成胜于其他雨水的沉重,滋润树下的土壤。

 

第一滴雨打碎了走廊医院的镜面。

 

前面的人纷纷躁动起来,有些甚至想冲到大明星的经纪人面前,一时间,世界又坠于油锅之中,到处弥漫着滋滋的声音。在这期间,工藤新一隐隐约约的听见他们说——

 

黑羽快斗死了。

 

 

直至现在这场雨也没停下来。

 

灰色侵袭了外面的天空,花草被白雾似的雨线遮盖失去了原有的色彩,灵堂里的人并不多,不论男女都穿着像乌鸦一样的黑色服装,他们小声交谈着,脸上笼盖阴郁的雾,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哀伤,似乎随时可以挤出几滴眼泪。不愧是知名的演员们。

 

“工藤君,这次的机会很宝贵,是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让你可以进去里面的,绝对要多拍一些照片回来。”

 

田中的话再次浮现到他的脑中,工藤新一轻声举起单反对着灵堂里的人与物拍了起来,在不干扰他人的情况下,他换了不同的角度对这里进行拍摄,最后他将镜头聚焦在灵堂正中央的那副照片上。

 

大幅黑白照片四周的是实木所制作成的相框,庄重沉闷的深色衬得男人脸色更为苍白,工藤新一对上他那双眼,淡淡的灰色极其无神像是缺少宝石的项链,不论材质是多么名贵,没了宝石的项链终究是无灵魂的作品。他想起初次看见黑羽快斗时,他眼睛中闪烁着星星的碎屑,流动的狐火在镁光灯的照耀下四处流动,红毯上的他比皎皛的月亮更夺目。

 

工藤轻叹一口气,惋惜着铁皮怪物将银河里耀眼的银星击落。在转身的那一刹那,他的余光瞥见一团黑影平静的站在相片前,工藤新一猛的回过头落入眼底的只有空旷及冰冷,黑影似乎只是他脑中错乱导致的幻觉,他摇了摇发胀的脑袋,走出了黑与灰的空间。

 

 

“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。”他合上笔记本电脑,端起咖啡看向被灰雾笼罩的窗外,饮下一口放置太久变凉的黑咖啡,工藤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,躺倒在身后的沙发中,时钟滴答的声音在褊狭的室内起伏运动着,除去秒针的声音,剩下的只有他平静的心跳声。

 

“是啊,都接连下了好几天了。”

 

角落的声音如是说道。

 

工藤新一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声音落下的瞬间发生了变化,他无法动弹了,就连简单的发声都不行,他拼命朝声源处看去,瞧见房间一角摆放的盆栽后面缓慢浮现出一团模糊粘稠的黑影,与其说是黑影,不如说是一团黑雾更准确。

 

黑雾在他的面前扭动,逐渐形成人类的形态,西服十分适合他的骨骼让他看起来挺拔高大,他脸部的五官也浮现了出来,灰蓝色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工藤新一。

 

“——黑羽快斗?!”

 

当工藤喊出对方名字后,身体的血液开始流通,僵直的四肢也能再次听大脑的指挥行动,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,拖着发麻的双腿迟缓的向大门移动,工藤新一此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:离开。

 

“喂,我可不是你产生的幻觉,是真实的幽灵呢。”黑羽飘到他的面前挡住门,他双手环胸地站在那,除了身体是半透明以外和常人无异。

 

一番折腾后两人终于安静的面对面坐下,工藤盘腿坐在地上,无意识的蜷起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着,黑羽盯着他也不开口,玻璃外的雨变小不少,偶有道路上车辆的鸣笛声搅乱这里的寂静,像是一颗小石子坠入池塘,溅起涟漪后便沉入池底。

 

“我说,”工藤新一别过头停止敲击桌面,他望见灰色已全然消失,深红和焦赭色的线条描摹天空边际的轮廓,云层远处燃烧着的不知是夕阳还是天使,“可以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吗,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”

 

“因为你是可以看到的吧,看得见我?”黑羽快斗指了指自己的脸,橘色的光点渗透进他半透明的身体中,闪闪发光,与幽灵阴暗的形象极为不符。

 

他小声咂舌,为了躲避黑羽灼热的视线,工藤将右手搭在额间以此遮住了侧边的视野:“是啊,这点让我头一回觉得自己真是悲哀。你来我家是要我帮你完成什么心愿吗?然后你好安心投胎去。”

 

“……我说你,刚刚咂舌了对吧?”黑羽撇撇嘴把眼睛移开,半阖着注视光滑的木制桌面,“说什么感到悲哀也太伤人了,可是有很多女孩子想要和我本人说上一句话呢。”他微微抬起头十指交叉托起下巴,眉眼弯弯望向窗外。

 

“要说愿望,也的确是有个未能实现的——”

 

 

掉进海中的夕阳被海水碾碎为齑粉,金橘色洒落于蓝荧荧的海面,浪花轻柔地冲洗着岸边的细沙掀起黏糊糊的海腥味,岩石幽暗的边缘生长了几株荒草,淋过雨的海边比往常还要冷,咸到呛鼻的空气顺着工藤新一的呼吸灌进肺部,潮湿摁住了他的喉管。

 

“你居然知道这里。”工藤新一把被海风吹落的碎发撩到耳后,盯着远方逐渐没入海平面的圆球,“这里的路口很不显眼,因为几乎没有多少人会来,我小时候还曾把这里当做过秘密基地。”

 

黑羽盘腿坐在沙滩上,涨潮的海水抚摸他半透明的脚尖,像是羽毛瘙痒那样温柔,但是出于幽灵状态的他无法感受到来自大海的示好,他的掌心贴在沙子表面,好看的灰蓝色藏匿在眼皮之下。“外人当然不知道这个地方,但是我以前是住在这里的。”

 

“我七岁的时候无意间跑入了这个地方,当时我看见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抱着膝盖坐在海边,他的背影同我目所能及之处融为一体,像是油画一样。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不在家,所以我时常会到这里来聆听海的声音,也经常看见那个孩子坐在这里。某一天,那个孩子转过了身,他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,应该是对于还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而感到吃惊,然后他笑了,大概出于夕阳的缘故,他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色,眼中燃着经久不灭的星火。那一瞬间我知道了,我即将被神明遗弃。”

 

黑羽快斗自顾自地说着故事,远方的光线柔化了他嘴角弯起的线条,他回过头时看见工藤新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他。“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吧。”

 

“原来那个人是你啊,世界还真是小。”他叹了口气,坐到了黑羽的边上,裤脚缓缓被海水浸湿,紧紧贴在脚腕上。

 

“——那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是你了,你站在红毯边上,就算被人群不断推搡也依然端着相机坚持不懈地拍着。”

 

工藤新一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似乎触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,抬头便看见黑羽那张吸引了数万少女的脸朝自己贴近,他阖上眼听见了海浪汹涌滚动着的声音。

 

 

简单包装的白玫瑰花瓣上挂着几颗无色通透的水珠,衬得花朵新鲜娇嫩,沿途的风抚下几片花瓣留在青灰色的石板道上,工藤在排列整齐的大理石墓碑中找到刻着“黑羽快斗”的那块,他半跪下将花束放在毫无温度的墓碑前,几根手指缓慢的在他的照片上摩挲,对着他露出微笑,然后拍拍裤腿上的杂草站起来,对着虚无的空气说道:

 

我们回家吧。

 

周边前来祭拜的人闻之不禁抬起头,盯着工藤新一年轻的面容,而后像是叹息般又摇了摇头,一股不属于初夏温度的风钻过他们的身边,使他们都打了个寒颤。

 

一起回去。

 

END

 希望您会喜欢,也希望可以收到您的评论。

标签

评论(5)

热度(104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咩咩离

黎明在空寂的街角找到我,我比黑夜更长久。